乘願再來，我的母親

我拉著小行李箱，趕到機場，要搭飛機回台北。等候登機的人很多，我跟著一群人，在登機口排隊……

在人群中，我赫然看見—我的母親，也在排隊的隊伍中。

我驚訝地對母親說：「媽，妳怎麼也來搭飛機了？……妳也要回台北？」年邁的母親也拉著小行李，對我笑一笑、點點頭，沒說什麼話。

突然間，我發現花蓮姑媽，也在人群的另一旁，也要一起搭飛機。哇，好開心喔，大家竟然不約而同的，都搭乘同一班機，要回台北……

就在這時，我的眼睛迷糊地張開了，眼睛看到的是天花板；啊……這……這竟然是一場夢、是一個夢境……

媽媽二○二二年四月，已經離開人世；而我，曾多次夢見媽媽……可是，夢見「與母親一起搭乘飛機」，卻是第一次。

後來，我與朋友在電話聊天時，提到了這個「歷歷在目」的夢境，我朋友突然認真地跟我說：「哇，這個夢，真是太棒了！」

「為什麼呢？」我不解的問。

「因為這個夢，就是說，你媽媽是個大好人，老天會讓你媽媽『乘願再來』，搭乘飛機、再來這人間一次……」朋友歡喜地說道。

這時，「乘願再來」四個字，就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、縈繞……

我一生中，從未用過「乘願再來」四個字；而第一次用到這四個字，竟然是用在我已過世、親愛的母親……

母親龔麗卿老師，是一位「不願浪費時間、勤于學習的人」。她從蘆洲國小老師退休之後，曾到台大醫院、馬偕醫院、三軍總醫院，擔任志工；也快樂地在醫院參加醫護團契，探訪病房中的病患，快樂唱詩歌、分享福音信息……

有一陣子，我辦公室需要一名工讀生，一些大學生前來應徵。八十多歲、生病的媽媽，知道我在找工讀生時，忽然很認真地問我：「晨志，我去當你的工讀生不可以嗎？」我一聽，當場有點愣住。

我說：「媽，我的工讀生不是來掃地、擦桌子、端盤子……我的工讀生是要會處理電腦、上影片字幕、剪輯的……」

「我是不會這些啦，可是，我可以學啊！」母親認真地說。

「怎麼學呢？……前幾天，妳還問我『網路』是什麼東西？……」我有點懊惱，也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。

年邁媽媽的時代，已經過去，她連「智能手機」也不會用，也不懂「網路」是什麼，更不用說要幫我剪輯影片、用電腦處理事務……

不過，媽媽一顆「不停學習的心、歡喜助人的心、熱心關懷他人的心」，絕對是熾熱的。媽媽總覺得—「她不要浪費時間、生命！」要多多盡心盡力學習，直到見主面的那一天……

以前，母親也曾對我說：「晨志，我很想去聽你演講，你去演講時，可不可以也帶我一起去？」

說實在，若我帶著老媽出去演講，我站在台上的心情、氣氛，可能會覺得「怪怪的、很不自在」。可是，媽媽的心中，「一直以我為榮、為傲」，若始終不帶她去聽我演講，似乎有點違逆、說不過去。所以，有幾次，我在「教會、婦女會、或三軍總醫院……」適合她聽講的場合，就帶她一起去，也安排她坐在聽眾席之中。

穿著整齊的媽媽，坐在台下，她的眼神總是專注地看著我、也面帶微笑，讓我站在台上演講，不會感到什麼壓力。而我也會在適當的時機，開心地告訴台下聽眾—「我今天，特別帶我媽媽、一起來聽我的演講……」

當我請媽媽起立、和大家揮手、打個招呼時，全場聽眾都一起為「滿臉笑容的老媽媽」，大聲喝采、拍手、鼓勵……久久不息。

往事歷歷，如雲如煙。

今天，在夢中，夢見和離世的母親，意外、不約而同地一起搭乘飛機。

「乘願再來、乘願再來！」

謹以此文，來紀念—

「說話溫柔、永遠微笑、輕聲細語、待人寬厚寬柔的可愛老人—我的母親。」

【感恩小筆記】

我的母親，有一個特點，就是凡事很喜歡學習，也喜歡與別人分享，喜歡時常鼓勵、幫助別人。

母親後來曾住進三芝雙連安養中心，因為，在那邊，有許多年長者，可以一起談心、說笑、一起吃飯、一起上教堂做禮拜、一起唱詩歌、一起禱告、一起運動、一起上課……

而且，在安養中心有圖書室，她慢慢學習，如何從桌上型電腦中，看宗教影片，也閱讀許多宗教書籍。

我母親的腦海中，熟悉許多詩歌，她很喜歡唱詩歌，也「凡事包容、凡事感恩、凡事感謝」。一個人，只要心地善良、心情豁達、心存感恩，那麼，「世界之地，處處是美地；日夜運行，日日是好日啊！」

摘自 戴晨志/ 圓神 

Photo：圓神出版社

數位編輯：陳妍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