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至今日,哈代的《苔絲》成了文學史上的瑰寶,已經毫無疑問。
苔絲創作之前,哈代就已經和出版公司說好連載事宜,可是書稿還沒交齊,就因為小說中有騙奸和私生子相關的情節,出版公司拒絕出版,哈代無可奈何,只好另覓明主,可是還是被拒絕了。
接連被拒絕了幾次,哈代沒辦法,只能向傳統讓步,把騙奸和私生子的情節刪減掉,如此才得以出版。
盡管如此,哈代還是遭受了某些攻擊,哈代借圣徒杰羅姆的話反駁說:「若是真理對誰有了冒犯,那就讓它冒犯好了,真理是不能掩蓋起來的。」
哈代給這本書的副標題就是「一個純潔的女人」,在我們過去的歷史上,「生死事小,名節事大」這樣的觀念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,可很多人要求純潔,卻只是要求他人,卻不是用來要求自己。
在我看來,真正的純潔觀,應該首先要求自己,而不是以圣人的標準要求別人,以賤人的標準要求自己。
喧鬧的世界里,總有各種各樣的人,活在各種各樣的觀念里,他們被自己的觀念驅使,被自己的生活束縛,總是勞勞碌碌。
苔絲生活的小村里,幾乎都是這樣的人,苔絲的家庭,就是這樣平凡的家庭,可是苔絲的父親,偶然聽人說起,他們家里有貴族祖先,有著令人羨慕的高貴血統,這讓這個可憐的人總是做著自己是貴族子弟的美夢,給家里的瘦馬取名王子。
在鄉村的慶祝活動中,一群活潑的女孩盡情舞動,落日的余暉讓她們個個光彩照人,苔絲是一群女孩中最特別的,她美麗,一雙眼睛干凈天真,再加上牡丹一樣的嘴唇,讓她成為眾女之中最特別的,甚至有些格格不入。
幾個男子從遠處走來,其中一個俊美的男子,被這歡愉的氣氛吸引了,脫離同伴,來到舞會現場,和女孩們盡情舞動,好一個美好的場景。
男孩被苔絲吸引了,為沒能跟她跳一支舞感到遺憾,可他要去追趕同伴,不得不帶著遺憾離開。
可他不知道,這只是他們之間的糾葛與牽連的開始,是他們悲劇和情感的開始。
苔絲的父親,是一個做著貴族美夢,卻靠給人運東西為生的小人物,母親也只是一個目光短淺、淺薄無知的農村婦女。
他們居住在偏遠的農村,過著最普通的底層人的生活,可是自從知道自己有貴族血統,他們就生出某些妄想,他們喝酒慶祝,狂歡不已,哪怕他們本身從未享受過祖先的蔭庇。
父親醉了,沒法送貨,家里又沒有其他男子,苔絲作為家中長女,自告奮勇,幫父親送貨,可是老天存心跟她過不去,半路上出了交通事故,那匹可憐的老馬一命嗚呼,讓苔絲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。
有些人的命運,就像一根草一樣,不管長得如何秀麗,終究經不起風霜。
苔絲就是這樣,如她這樣純潔美麗的女人,卻終究也只是造化小兒的玩物,在突發的變故之中,仿佛命運也翻了一個轉,讓苔絲猝不及防地接受命運給她的重壓。
苔絲是個單純美麗的女孩,她會因為沒有早點回家幫母親做家務而自責,盡管她也還是一個孩子。這個世界的很多規則和事情,她也都不明白,但她就這樣勇敢地扛起責任,幫助父母扛起家里的擔子,照顧弟弟妹妹。
「王子」慘死之后,苔絲更加自責,她本來討厭父母讓她去「杜伯維爾」家認親,她覺得丟臉,沒骨氣,因為苔絲覺得自己家和這個闊綽的杜伯維爾家毫無關系。
可變故發生后,苔絲就一聲不響地思索著怎樣將家人拯救出來,仿佛她就是這個家庭的救主,就是這個家庭苦難的罪魁禍首。
母親再次提出苔絲家庭的貴族身份,企圖讓她去和有錢人攀親戚,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認親一樣。
苔絲屈服了,命運的血盆大口就這樣向她張開。
劉姥姥進大觀園,沒有人看得起她,苔絲去杜伯維爾家,也沒人瞧得起她,杜伯維爾家的少爺阿歷克,是個花花公子,紈绔子弟,看苔絲長得美,起了壞心,調戲苔絲,戲弄苔絲。
阿歷克是一匹狼,苔絲就是一只弱小的羊,在狼面前,羊毫無反抗之力。
苔絲拜訪結束,回家之后,阿歷克以母親的名義,邀請苔絲到家里做事,以便幫她「度過難關」。
可阿歷克心里想的卻是:「好便宜的小娘們。」
看見阿歷克偽造的邀請信,苔絲家里簡直高興得不行,苔絲的母親甚至覺得,她的女兒就要嫁入豪門,成為豪門太太了,她甚至告訴丈夫:她要是不肯再接再厲,就是個笨蛋。
苔絲不想去,她害怕,可是母親用道德綁架苔絲,她若是不去,就是有意加重母親的家務負擔,讓她老做不完。
苔絲是個善良單純的人,她想幫助母親,想幫助家里,于是答應了。
離開家前往杜伯維爾家的時候,苔絲全家都很高興,她的弟弟妹妹甚至說,苔絲是去當太太的,盡管苔絲一再強調,自己是去打工掙錢,不是去做別的什麼。
苔絲要是知道命運為她安排了什麼,她一定不會離開家里,一定不會離開那平靜的村子。
有句話說,命運這東西,向前看,一片模糊,什麼也看不見,向后看,啥都能看清,一切都能說明白。
可命運安排的一切,人們只能接受,不能拒絕。
進入杜伯維爾家,苔絲只想好好工作,努力賺錢。
她想得很簡單,可是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麼簡單,很多時候,你不招惹麻煩,可麻煩會主動找上你。
她確實努力工作,可是阿歷克卻經常騷擾苔絲,而她呢,敢怒不敢言。
有一天收工之后,吃完飯,大家決定出去走動走動,放松放松,苔絲很累,本不想去,可是大家都想去,為了合群,苔絲沒有拒絕。
天已經很晚了,苔絲又累又困,可是別人還不準備回去,此時,阿歷克來了,他說帶她回去,苔絲拒絕了,她要和大家一起回去。
她終于等到了伙伴們,可是卻遭到一個兇悍的女仆的羞辱,對她又打又罵,就在這時,阿歷克又來了,他把苔絲拉上馬,帶著她走了。
可在回去的路上,阿歷克趁苔絲又累又困沉沉睡去的時候,強暴了苔絲。
哈代如此反問:
她為什麼會遭到這樣的強暴玷污?她為什麼還注定了必須接受?為什麼常常是粗野的占有了精致的?為什麼男人能占有他不應占有的女人,女人能占有她不應占有的男人?
沒有誰能回答這樣的問題,悲觀的宿命論者總是說:「這都是命中注定。」
失貞之后,苔絲無法忍受自己繼續留在杜伯維爾家豪華的莊園里,無法忍受自己再見到阿歷克,她選擇離開,帶著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孤獨地回到那寂寞的小村子。
可阿歷克還在糾纏著她,她悲傷:
我真恨不得沒有出生。
苔絲看到許多人對罪的厭惡,看到他們對罪人的不寬恕,她嚇得發抖,臉色發白!她反問:
「假如你的罪不是自己愿意犯的呢?」
可他們只看到罪,不看是怎樣犯下的罪,失貞是罪,怎樣失貞卻不必探討,畢竟結果最重要!
真諷刺,受害者比施害者罪過還更大!
苔絲只希望這件事能盡早過去,成為不痛不癢的歷史,可是事與愿違,她懷孕了,有了一個私生子!
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,可神父連給孩子洗禮都不愿意,為了生活,苔絲不得不去打工,做沉重的體力活,在眾人面前給孩子喂奶!
然而,孩子沒活多久就死了!
臨死之前,她擔心沒受過洗禮的孩子會進入地獄,自己給孩子洗禮!
她希望孩子能有一個基督徒的葬禮,可是又被拒絕了!
這個孩子來到世間,本身就是對世界的冒犯,這個世界要求純潔,拒絕不純潔,可是自己又在制造不純潔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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